五·四青年节｜愿你我不被大风吹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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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先来看《阿长与山海经》。这个阿长是和鲁迅关系最近也最远的人。

说她最近，因为她是鲁迅儿时的保姆，小的时候鲁迅要她来照料，吃睡都在一起。

说她最远，是因为她无非是一个保姆，和鲁迅既没有血缘关系，也没有精神上的交流，用今天的话来说，压根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。

而且这个长妈妈身上还有很多的毛病，鲁迅在文中毫不避讳地列举出来：

1、喜欢切切察察，背后议论一些闲话。

2、睡相很难看，甚至影响小鲁迅睡觉了。

3、规矩特别多，很麻烦，比如逢年过节，要讨口彩，说吉利话，喂鲁迅吃福橘之类，搞得小鲁迅不胜其烦。

4、没啥文化，道听途说，愚昧无知。比如回忆长毛的故事——我们也要被掳去。

5、踩死了隐鼠，还说是给猫抓去了。

1、喜欢切切察察，背后议论一些闲话。

2、睡相很难看，甚至影响小鲁迅睡觉了。

3、规矩特别多，很麻烦，比如逢年过节，要讨口彩，说吉利话，喂鲁迅吃福橘之类，搞得小鲁迅不胜其烦。

4、没啥文化，道听途说，愚昧无知。比如回忆长毛的故事——我们也要被掳去。

5、踩死了隐鼠，还说是给猫抓去了。

那么就这样一个人，鲁迅哀悼她什么呢？——《山海经》！

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，全体都震悚起来；赶紧去接过来，打开纸包，是四本小小的书，略略一翻，人面的兽，九头的蛇……果然都在内。

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，别人不肯做，或不能做的事，她却能够做成功。她确有伟大的神力。谋害隐鼠的怨恨，从此完全消灭了。

这四本书，乃是我最初得到，最为心爱的宝书。

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，全体都震悚起来；赶紧去接过来，打开纸包，是四本小小的书，略略一翻，人面的兽，九头的蛇……果然都在内。

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，别人不肯做，或不能做的事，她却能够做成功。她确有伟大的神力。谋害隐鼠的怨恨，从此完全消灭了。

这四本书，乃是我最初得到，最为心爱的宝书。

这本书改变了童年鲁迅对长妈妈的印象，她是真心的、默默地为孩子好，把鲁迅的话记在心上，多么淳朴的感情啊~但是这时候问题又来了，我们看散文的结尾：

我的保姆，长妈妈即阿长，辞了这人世，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罢。我终于不知道她的姓名，她的经历；仅知道有一个过继的儿子，她大约是青年守寡的孤孀。

仁厚黑暗的地母呵，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。

我的保姆，长妈妈即阿长，辞了这人世，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罢。我终于不知道她的姓名，她的经历；仅知道有一个过继的儿子，她大约是青年守寡的孤孀。

仁厚黑暗的地母呵，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。

难道是仅仅因为一本《山海经》就如此深切地哀悼吗？

02

鲁迅怎么怀念身边的普通人？

这时候我们就要看鲁迅对人物的定位，鲁迅虽然没有把阿长当作寄托着希望的理想人物，但并不因此对她失去敬重和怀念，其根本原因就在于——

他从她身上看到了人类那种难能可贵的纯朴和真率。

就拿阿长那“大”字形的睡相来说吧，虽然使幼年鲁迅吃了苦头，母亲也曾含蓄地暗示她能够改变，表现了有所不满。

在鲁迅笔下，阿长的缺点也是令人喜爱的，因为她不“嗦做作”，“对就对，错就错，不说一句分辩话”。

绍兴鲁迅故居

诚然，阿长是愚昧无知的，她所懂得的那许多规矩，大都是可笑的，尤其关于“长毛”的讲述，更令人捧腹，鲁迅也确实给予了含笑的批评：

她常常对我讲“长毛”。她之所谓“长毛”者，不但洪秀全军，似乎连后来一切土匪强盗都在内……她说得长毛非常可怕，他们的话就听不懂……

我那时似乎倒并不怕，因为我觉得这些事和我毫不相干的，我不是一个门房。但她大概也即觉到了，说道：“像你似的小孩子，长毛也要掳的，掳去做小长毛。还有好看的姑娘，也要掳。”

“那么，你是不要紧的。”我以为她一定最安全了，既不做门房，又不是小孩子，也生得不好看，况且颈子上还有许多炙疮疤。

“那里的话？！”她严肃地说。“我们就没有用么？我们也要被掳去。城外有兵来攻的时候，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，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，外面的大炮就放不出来；再要放，就炸了！”

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之外的，不能不惊异。我一向只以为她满肚子是麻烦的礼节罢了，却不料她还有这样伟大的神力。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，似乎实在深不可测；夜间的伸开手脚，占领全床，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，倒应该我退让。

——《阿长与山海经》

但难道仅仅是为了批评，或者为了揭露封建统治者对劳动人民的毒害吗？问题并不如此简单。

我们通过“元旦辟头的磨难”可以清楚地看到：在道“恭喜”、吃福橘的麻烦仪式中，阿长寄托了多么真诚的善良愿望啊!她希望自己和孩子“一年到头，顺顺流流”。

特别值得注意的是，福橘并不是她自己吃，而是由她“塞在我的嘴里”，说明这仪式是为了孩子，表现了她对孩子的一片祝福之心!

其他如“死”要说“老”，不进死人房和产房，不钻晒裤子的竹竿底下等等，事情本身固然是可笑的，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，阿长教给这些“道理”的用心，和现在的阿姨教孩子们讲卫生、不横过马路并无差异，都是为孩子着想。

绍兴鲁迅故居

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，鲁迅不仅严格地按照生活本来的面貌如实地记叙长妈妈，而且在记叙中始终着意表现她身上最本质的东西，即“名人名教授”所缺少的“人气”。

正是由于有这种“人气”做内核，她的切切察察、“大”字形睡相、麻烦的规矩和讲“长毛”所表现的愚妄，并不令人生厌，反而能够同买《山海经》的举动和谐一致，形成统一的风貌，使我们从她的愚鲁中看到真率，从粗犷里看到细心，而这种真率和细心所体现的实质，是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。

事过三十多年之后，鲁迅怀着深情回忆起来，仍然被这种关心和爱护所激动，写来情真而意切。哀悼与他童年关系密切的普通人，寄托了对普通人身上朴素的人性光辉的赞扬，以及对她们遭遇的同情。

这是冷却之后的结果——哀得强烈，思考也深沉。

《觉醒年代》中鲁迅写作

鲁迅在《朝花夕拾》的小引中说：

我有一时，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：菱角、罗汉豆、茭白、香瓜。凡这些，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；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。后来，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，也不过如此；惟独在记忆上，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。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，使我时时反顾。

我有一时，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：菱角、罗汉豆、茭白、香瓜。凡这些，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；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。后来，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，也不过如此；惟独在记忆上，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。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，使我时时反顾。

鲁迅这里使用食物作为例子，来说明人的回忆的特殊性。也就是说故乡和童年的记忆，总是像儿时家乡的口味一样，经过记忆的沉淀，有着不同寻常的美好，人们对往事的追怀，也因此带着恋旧的意味。

总的来看，故乡的童年生活，准确的说是在13岁以前，生活是幸福、丰富而平静的，小鲁迅和我们普通人一样，有他的贪玩好动，也有他的胡思乱想，并非我们今天熟悉的大文豪，生来就是多么了不得的天才。

但在小鲁迅身上，我看可以看到三点东西，是很宝贵的：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；爱读书、爱思考；养成了嗜书成癖的爱好。

这样的童年生活是鲁迅一生中非常难得的时光，家道中落之后的世态炎凉、青年时期矢志救国的坎坷之路，以及步入文坛之后纷争，让鲁迅很难再找到这么宁静而温暖的回忆了。在命运的风口浪尖，1926年的鲁迅谈起这些往事，笔下流露出深情，也从这种回忆中汲取了奋然前行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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